我竟對寫作產生恐懼。
考試將近,由於上次國文分數極低,讓我有了面對的決心。英文是自我與耐力的拔河,數學是與邏輯的競走,至於國文,是與記憶的角力。
這聽起來輕鬆嗎?在ㄧ般無病無傷的人眼前,所謂「記憶」也只是開口或不開口、寫或不寫的問題。但是,對這段日子的我來說,寫作是多麼不容易完成的事情。
時序回到九年前,國中一年級的放學後,我一個人去學校附近的金石堂閒逛,在琳瑯滿目的書籍之中,有ㄧ櫃前方站了較多人在翻閱。走進一看,咖啡色的板上用金字寫了「網路小說」,我隨意抽出一本,自此落入文字的圈套之中,再不復返。
文字從此將我困入,因寫作而受到讚賞、得獎,因而有了歸屬。有一陣子,我以為自己是因寫作而生,文字是世上唯一不會背棄我的事物。這不是惡魔的陷阱,是甜蜜的牢籠。
直到高三那年寒假,我和他分手,為了挽回——或是釋放——我開始寫信寄給他,ㄧ筆一劃刻著傷感,ㄧ字一句的控訴,ㄧ封封信裝載著我的情感萬千。那是我寫作的高峰,而那頂峰名為愛情,記錄在只有我知他知的信紙上。我以為就此我看盡了冷暖人間,我以為。後來,他拒絕收信,我也不再寫信。
當時的我以為,寫作要掏心掏肺地寫,但失去愛情的我啊,每寫ㄧ字,如以針穿心。我開始害怕寫作,過不久,我不再寫作。
灰心喪志的高三,就著寫作的高峰,國文考得特別好,上了語文與創作學系。這本該是合適的歸屬,但無論是學校、同儕,幾乎無一滿足。這時,我開始問自己:何謂文學?文學有何用?大ㄧ下學期,三一八運動時,第一次參與街頭抗爭,原本在準備中文系轉學考的我,忽地深感自己的無用。文學有什麼用?我不懂。
後來,休學、打工、重考,從大ㄧ到現在,三年的寫作空窗期,對於一個原先生活重心在於書寫的人而言,夠長了,足以把心神掏空再重新裝填,重生。
如今再次翻看最近一本、將近一年前看的散文集,有我劃線過的筆跡。這遍是我存在的證明。於此時此刻的我而言,文學,是為了證明自己存在過。
「星塵會崩碎,但傷口會痊癒。這些是完整的,時間是我完整的沉默。」
——羅毓嘉《棄子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