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22日 星期一

〈偶爾誠實發問〉(附後記)

數學像下雨天的爛泥巴黏在腳上
揮之不去取之不盡用之又不竭
雨使這個城市的線條起了變化因為
拋物線總不會出現在雨季裡而相愛總是太冷太冷
我們沒有傘怎麼撐到下一個雨季來臨

因著這首詩讀來或許我們可以掩面
同學轉頭過來問我冷氣機要怎麼是那種形狀的
水差點就從嘴巴裡紛飛了但
我也只是回答我也看不太懂或許這就是
詩在不懂半懂和感覺懂了之間游移不定

昏迷前的那個世界你還愛我嗎
昏迷後的那個世界你記得我嗎

我想撐傘到一個浪漫的地方去
跟海浪擁吻再跟海豚嬉戲

下雨後的那個世界你也討厭數學嗎

2012.05.23


◎文學風景臺


----

(以下記於2016.05.23,正準備指考。)

過了許久,我的雙腳依舊被數學黏著……
原本只是隨手打字,後來當成詩作投稿到校內的文學風景臺賺零用錢。當年文句深受《通緝犯》影響,慣於大量抄寫、模擬書中字句。回頭看高中時的詩作,跟現在的風格差真多啊。如今詩的品質進步了,下筆時卻漸漸缺乏「不管啦寫就寫好不好關你屁事啊詩是我的啦」的不顧一切。
寫詩是對自己負責還是努力合於他人的好感呢。往往寫了初稿丟給人,得到差評,躺在玻璃心的滿地碎片中好一陣子,再將詩作一改再改……直到面目完善,得到好評,最後定稿的還是自己的執著:「這首詩就該是這個樣子,老娘不改了!」
有人覺得詩要直白、能被廣為接受,有人覺得要美一點,要……呃。我不擅於站在這種角度看待文學作品,只會判斷喜歡與否、感動與否而已,剩下的總有人會去爭論。寫到現在只需要我喜歡自己的詩,而有些人能夠讀懂,能夠因此被理解、同理,這樣就夠了。
有人以為我不寫了,其實我還是會寫詩啊,只是寫得不那麼好,也寫得少,也很少投稿(抱持著作品少就閉嘴的心態),也不發表,就是個菜鳥。有人覺得我散文寫得比較好,但其實那些被誇讚過的散文都是年少時寫給未來的藏寶圖,上面的紅叉叉標示著裝滿淚水的樹洞。很長一段時間我希望痛苦不曾發生,或許就能不病態地活著,到現在接受了,但還是不敢看當年寫完卻沒寄出的信。有人跟我說寫詩需要勇氣,對我來說寫散文比寫詩更需要勇氣。
寫散文超痛苦的啦。


2016年4月17日 星期日

20150728 雜記:我的生活是我

  「那是另一個人的生活。」
  
  童稚時期便喜歡比較,像是父母比較喜歡哥哥或是喜歡我、班導最疼愛的班長是不是真的比較優秀、班上身高跟我差不多的女生是不是比較受歡迎……這些幼稚類比,再大了些,懂得探索生命價值,開始想著同樣的時間裡,我如過做了這件與眾不同的事情,得到的效益如何?是否比普普大眾更充實?
  
  比較出來的結果會成為看人的根據,但因為標準太大、太自由,得到的「根據」大多非常不理性,進而有了極端的好惡,極端的做與不做、去或不去,甚至生死。而人生像顆石頭,為人處世的角越多,往前滾得越艱辛、越慢,也造就了我現在的處境以及樣貌。
  
  雖然沒有信仰,因緣際會下在教會打工的這一個月,或許是我人生的轉捩點之一。單獨用一個禮拜打掃整個教會,因為主管很放心交給我做,而打掃工作不需要耗費太多心神,我有非常充足的時間與自己對話。
  
  我想要什麼?想去哪裡?想變成怎麼樣的人?想要怎樣的生活?甚至想起答應過很多人很多事,有些約定或許對方早就忘了,但我想達成,很想。還有一些約定讓我不停後退,那些眼神我記得,失望、放棄期待的寬容眼神讓我心生畏懼。
  
  我太過在乎別人而失去自己,心太小了裝不下。他們有了寬容而擁有時間,也因此約定在心裡的空間隨著年歲過去而變得越來越小。那時我們都年輕不懂事,約定當飯吃,說好了未來一個人都不能少,卻越變越少。還記得當年約定時,每個人的表情跟語氣都有些恍惚,畢竟在這亂世裡,誰也不知道自己終究會到哪裡去,我們都懂,我們都不說,因為約定的當下非常美好,有誰忍心?
  
  有些約定講的是一輩子,但一輩子講的是生活。終於,我懂了他們的寬容,學到如何對自己的生活更加專心。我的生活是我,剩下皆是他者的生活。未來一年,期許自己能將比較化為參考,把生活過得更飽滿,當個內在的肥宅,外在的正妹。
 
2015.07.28 於 Facebook

2016年4月16日 星期六

〈自己錯了還怪人,大家都知道〉

辛苦的時候我們好心拍肩
如此溫柔,謝謝合作
會痛都是自己的錯
怎麼能怪人成為專家
需要八堂課
你課上得太多就不會懂為何
部長是不會說謊的
拜託拜託,一人兩票
投給青天白日
沒有沒有滿地紅
市長被動工的土塵堆得太高
實在看不到只好搖搖頭
這都是你的錯

太陽高掛的時候
降溫保証的水車配備真的車號
真的承諾和一個真的局長
重慶南路口他下車
另一個部長的家書掉到地上
為什麼沒人撿起來呢
溫良恭儉讓禮義廉恥
資源回收廣施大愛做好做滿
主席有教你知道嗎
親愛的,你知道你媽
謊話一個吃不夠
還會吃兩個嗎
你知道大江大海裡的白海豚會轉彎嗎
你知道消波塊不能做成人的形狀
因為這不是食物
不能造假
你知道真正的恨與愛都能以郵票計價嗎
如果你知道的話
這都是你的錯

海嘯、颱風、地震都只是房子沒了
活埋了你心情如何
我們發回一元,收取一千
來照顧那些沒有錯的
你如果受了傷就打斷手臂
讓勇氣長成香蕉
如果香蕉不是花的形狀
讓每個崩塌都是天賜良機
每個火災都是不小心
每個中國人都只會說中國話
前往宜蘭的路上
如果說太多話、懂太多事
就會成為先走的人
前往他國的飛機上如果還相信:
藍天藍,白雲白
如果墜落的人出來了
這都是你的錯

惜刀如金,愛民如人
我把你當人看
我這不是來了嗎
我這不是在路上跑著
準備伸手與他交握
怎麼窗戶開了
然後他就死掉了
我們的熱線還沒接通
報紙尚未買齊
親,死掉的寶寶狼性不說
不說和平、不說奮鬥
牛逼不說
親,這些都是你的錯

2016.04.17

2016年3月12日 星期六

電影:《桃姐》×《我想念我自己》

最近看的兩部電影都以愛、生命、病為主軸發展,在此紀錄簡短的觀後感(有雷):
 
1.《桃姐 》(A Simple Life)2016.03.08
 
這部電影平緩地道出這段故事,從主僕關係交換到桃姐的所有淒涼,幾乎都用對比的方式呈現。前者如電影剛開始時,桃姐勸Roger少吃牛舌:「好久沒吃就不要吃了,沒好處啦。」後來桃姐生病,想吃豆腐乳,Roger也用同樣的話回應他;後者如與桃姐同年的Roger媽媽過得優渥,桃姐卻要住進養老院、自己一個人買風車和花在養老院過年……等等。

這手法不突兀,但我總能猜到「啊,又要用對比了?」,有點失落,希望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情節。
  
其中大量著墨於所謂「當地最好的」養老院:沒有自己的房間,只有自己的隔間,平常沒人要來探望,連親人也少有,但過節的時候一堆人來做慈善、做公益,月餅發了卻收回……等等,對觀者大量拋出老年人相關的照顧問題。

雖然電影的故事背景在香港,但臺灣的問題呢?我想,這是我們年輕一代,以及即將老去的那一代,需要密切關注的問題。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2.《我想念我自己》(Still Alice)2016.03.12
 
最喜歡的橋段是愛麗絲和小女兒的互動,以及在阿茲海默協會的演講。
   
曾經風光的學者忘記自己畢生累積而來、令自己驕傲的學問,忘記至親的名字,忘記自己的嗜好,忘記為何吵架,甚至也無法自殺。種種無法控制生命的難過從螢幕緩緩蔓延至觀者的腦海。

電影收尾時,小女兒念著劇本,問愛麗絲聽不聽得懂劇本在講什麼,他的回答或許老套,卻紮實地敲擊了觀眾的淚腺啊。

我以後也會這樣嗎?更近一點的,我的父母呢?發生之後我又該怎麼辦?不停想著這些問題,連同在《桃姐》中拋出的問題糾結在一起。從圖書館走回家的路,變得好短好短,答案卻好遠好遠。

2016年3月3日 星期四

〈自習〉

自習室裡拿出一疊書的壯烈
比桌上的蒼蠅更令人屏息
但我還留有時間看書
看金色圓框眼鏡推著大叔的鼻樑
報紙斗大的標題寫著:
反對
右後方的電腦揉揉眼睛
永無止盡的疲倦
向城市襲來
正前方的手機笑著被手指敲擊
像鋼琴彈奏著小步舞曲
像幸福在手中
而不在窗外的青鳥
  
我看著世界看我 
看其他人擁著和我相似的書本
相似的雙腿交疊,頭髮分叉
向左偏三十度的頭顱
沙沙地寫著
沙沙沙
(白外套趴在政治學上睡著很久
很久
閉館之後
也從未醒來)
  
有時候我很想告訴你一些
只屬於我們這類人才能體會的
無邊無際的焦慮
提筆要寫卻又不寫的感覺
身邊的人無故
成為加害者的感覺
自修室裡他們是
敵人、朋友、加害者
被害者存在於夜裡
難以成眠的夢中
在那裡歌唱、睡眠、創作
都是自由的,哪怕屋內
落入千百顆星星
也無須被剷除
  
多麼好啊我們還在這裡
上學、考試、讀書
反抗、就寢
你啊
你啊
羨慕嗎

2016年3月2日 星期三

20160302 雜記:對於文學的想法

「文學之於我猶如巧克力之於犬,吃了會吐出更多,吐不出會傷了自己。」

「我對於世界有太多的幻想和控訴,有時覺得寫作像在出賣生活。『你問過我嗎?』一次次在下筆時響起,如果他者不願被記錄,那執筆的人該如何面對?」

「再怎麼大愛的作家擺脫不了自私的本質,亦不能相抵。寫作的人注定自私,其中以詩人為罪……喔不,為最。但也沒差別。」

「我忽然又懂如何寫詩,這是對世界的一種暗示與回饋,而對於這擅自記錄的自私,他必定無聲,這也是寫作者最狡猾之處。我們的想像能讓詩的中心既清晰又不可觸碰,更不用說是對號入座了。」

「什麼都能放手,就文學不行。」


節錄自 方才回覆給筆友 璟 的信中

寫出這些詞句的時刻,我必定已放下自己的偏執。
2016.03.02

〈檞寄生〉

你說你會的
會在夜裡指出我的星宿
用汗水寫下我的去向
那時貪心的蛇變成帽子
你成為大人,你說
你會的

在蘋果面前
我們是又綠又澀的金棗
落在泥濘的世間,沒有蜂蜜
也沒人願意親吻
如果能夠依賴彼此
又何須拔出種子
深植在秘密的書信裡
時間是土
我能看著你開花嗎

吻我,在烏雲密佈之前
憂鬱還能相見
悲傷是雨
還有蒸發的可能

你說你會的
(將濃霧寄給愛人)

你說你會的
(玫瑰和狐狸都走了)

我將風暴寄向遠方
成為你的檞寄生

2016年1月13日 星期三

20160113 雜記:回想(二)

我竟對寫作產生恐懼。
考試將近,由於上次國文分數極低,讓我有了面對的決心。英文是自我與耐力的拔河,數學是與邏輯的競走,至於國文,是與記憶的角力。
這聽起來輕鬆嗎?在ㄧ般無病無傷的人眼前,所謂「記憶」也只是開口或不開口、寫或不寫的問題。但是,對這段日子的我來說,寫作是多麼不容易完成的事情。
時序回到九年前,國中一年級的放學後,我一個人去學校附近的金石堂閒逛,在琳瑯滿目的書籍之中,有ㄧ櫃前方站了較多人在翻閱。走進一看,咖啡色的板上用金字寫了「網路小說」,我隨意抽出一本,自此落入文字的圈套之中,再不復返。
文字從此將我困入,因寫作而受到讚賞、得獎,因而有了歸屬。有一陣子,我以為自己是因寫作而生,文字是世上唯一不會背棄我的事物。這不是惡魔的陷阱,是甜蜜的牢籠。
直到高三那年寒假,我和他分手,為了挽回——或是釋放——我開始寫信寄給他,ㄧ筆一劃刻著傷感,ㄧ字一句的控訴,ㄧ封封信裝載著我的情感萬千。那是我寫作的高峰,而那頂峰名為愛情,記錄在只有我知他知的信紙上。我以為就此我看盡了冷暖人間,我以為。後來,他拒絕收信,我也不再寫信。
當時的我以為,寫作要掏心掏肺地寫,但失去愛情的我啊,每寫ㄧ字,如以針穿心。我開始害怕寫作,過不久,我不再寫作。
灰心喪志的高三,就著寫作的高峰,國文考得特別好,上了語文與創作學系。這本該是合適的歸屬,但無論是學校、同儕,幾乎無一滿足。這時,我開始問自己:何謂文學?文學有何用?大ㄧ下學期,三一八運動時,第一次參與街頭抗爭,原本在準備中文系轉學考的我,忽地深感自己的無用。文學有什麼用?我不懂。
後來,休學、打工、重考,從大ㄧ到現在,三年的寫作空窗期,對於一個原先生活重心在於書寫的人而言,夠長了,足以把心神掏空再重新裝填,重生。
如今再次翻看最近一本、將近一年前看的散文集,有我劃線過的筆跡。這遍是我存在的證明。於此時此刻的我而言,文學,是為了證明自己存在過。
「星塵會崩碎,但傷口會痊癒。這些是完整的,時間是我完整的沉默。」
——羅毓嘉《棄子圍城》